中国工笔花鸟画形成于六朝，到唐代已经相当发达，薛稷、边鸾、刁光胤等人是其中杰出的代表。五代时的黄筌对后世影响很大。由于皇帝的倡导，两宋的工笔花鸟画达到了高峰。元明清时代，因为文人画的兴起，工笔花鸟画开始陷入低谷。

进入20世纪，陈之佛先生以自己的艺术实践，让工笔花鸟画再度崛起，取得了突出的成就，成为现代工笔花鸟画的大师。作为他晚年唯一的入室弟子，喻继高先生几十年来一直在工笔花鸟画领域默默耕耘，取得了累累的硕果，成为当代工笔画坛的佼佼者。

      喻继高先生是江苏铜山人，1932年生，国家一级美术师，是国务院和江苏省政府表彰的对我国文艺事业的发展有突出贡献的专家。曾任江苏省国画院副院长，现任中国画研究院院务委员、中国工笔画学会副会长、江苏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1997年在纽约联合国总部举办个展，联合国文委会颁发奖状，表彰他在中国传统绘画上的卓越成就和对世界文化交流作出的巨大贡献。

喻继高的作品写实、浪漫、典雅、温馨、大方，这一风格的形成与其学画过程和选择师事对象密切相关。喻继高广泛接触工笔花鸟画是在南京大学求学期间，他经常去养真庐，观看陈之佛先生作画，对老师精美的表现技法，严谨的造型手法以及颇具装饰味的画面形态都熟记于心。

陈之佛先生的许多作品，他都曾临摹过。许多人一辈子能跟一位名家学习过就算是难得了，更不用说大师级人物，从这一方面说，喻继高是非常幸运的，但喻继高毕竟是新中国成长起来的画家，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社会变化不可能不在其思想认识、作品中留下印记。特别是陈之佛仙逝之后，他又追宋法，承元意，与老师拉开了距离，形成他自己个人的面貌，形成了四个方面的特色。

一是重视写生与感受。喻继高认为，生活是创作的源泉，没有生活，画面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为收集素材，他游版纳，登峨眉、临东湖、览菏泽；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无不留下其身影。喻继高写生并不是一味对景描摹，他在选择对象时，只关注那些让自己感动和有兴趣的花鸟，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能将自己感受到的东西，通过画面感染观众。所以他的作品常见花枝摇曳，带露迎风，飞鸟鸣禽，声影交映，形象活泼而有情致，曲尽自然生趣。

      作品《梨花春雨》以苍润、华滋的枝干衬托娇嫩、玉洁的花瓣，以翩然翻飞的春燕对比繁密恬静的枝丛，淡墨与重彩结合，双勾与没骨结合，工笔与写意结合，向人们展现清新而充满活力的春天。该作品的素材收集是在武汉的东湖，那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喻继高被一种从未见过的、阔大的、纯净的境界所吸引。千朵万朵的梨花挂满枝头，弥漫在树丛中的花香时时浸蚀着自己，于是他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惫，站在细雨中，背上插着伞，写生了整整一天。作品《杜鹃山雀》也是如此，高寒杜鹃只有在高山上才有，为一睹高寒杜鹃的芳姿，喻继高行程1000华里，耗时7天，登上峨眉山顶。下山的时候，由于走路太累，双腿的肌肉收缩，不能弯曲，只好横着一步一步挪下山，可见写生的艰苦。

      读者从喻继高的作品中看不到富贵气，也没有隐逸的江湖气。他的笔下没有出现过珍禽异兽，奇花异卉，而是人们常见到的一些花果草虫，这大概与他长期深入生活，坚持写生息息相关。

二是擅画大画。几十年来，喻继高创作的巨幅工笔花鸟画可以开出一份长长的名单：1958年为北京钓鱼台国宾馆绘制《牡丹群鸽图》（丈二）、1987年为南京人民大会堂绘制《松鹤长春》（三丈六）、1989年为广州东方宾馆绘制《瑞鹤迎春》（四丈八）、1993年为北京钓鱼台国宾馆绘制《梅鹤迎春图》（丈六）、1993年为国务院紫光阁西华厅绘制《莲花颂》（丈六）、1996年为北京中南海国家领导人办公室绘制《瑞鹤图》（丈二）、2000年为天安门城楼绘制《六鹤同春》（丈二）、2002年为全国政协绘制《瑞鹤迎春》《春满神州》（丈二）、为香港礼宾府绘制《瑞鹤迎春》（八尺）、为南京金陵饭店绘制《白羽醉风》（丈二）。特别是1999年《苍松瑞鹤沐朝晖》，用四张半丈二匹拼接而成。画面上，12只仙鹤神态各异地立于山岩之上，岩间红叶片片，岩上鹤后青松苍翠欲滴，一轮红日于云蒸霞蔚间冉冉升起，8只仙鹤在空中自由飞翔，作品精妙典雅，气势恢宏，充满祥瑞之气。

      喻继高的巨幅工笔花鸟画，气象博大浑厚，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民族气派，每临创作他精神倍增，激情四溢，以北方人特有的宽阔胸襟，揽人间鸟语花香入怀。作品中普遍洋溢着静气、雅气、秀气、古气、大气、逸气、书卷气、有强烈的感染力，观之常常令人情不自禁步入鸟语花香艺术境界，流连忘返。

古巨幅作品那样能保持工笔画的原汁原味，保持工笔画笔触的似乎不多见。

      三是写实的浪漫主义。同样是写实，在不同的时代，不同感情中会形成不同的风格。喻继高坚持的写实风格是在作品加入时代气息，尤其强调融入自己的主观感受，写心、写意、写情。

写实中强调浪漫主义的色彩，使喻继高作品具有隽永的词意，许多画家在这方面下过功夫，但下了功夫未必能达到。其中除了勤奋之外，还与人的才气、天分、师承、环境、经历等有关。诗意的作品具有韵律美，意境的营造具有概括性，而词意的作品抒情味道更浓，意境的渲染淋漓尽致，一泻千里，大片的铺陈，颇像文学作品的抒情散文，令人把玩回味不已。写实的浪漫主义，还导致喻继高作品具备了“世界语”的特征，曲高和众，追随者云集。据统计，国内外众多出版机构以年画、挂历、单幅和画册等形式印行的喻继高作品，印数已超过一个亿，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试想，不论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谁能看不明白一幅工笔的《葡萄小鸟》呢？

      四是讲究构图用色。喻继高在构图上恪守知白守黑的法则，经营无画处的妙境，景物的呈现尽量减弱深度感，折枝处理不作过多的重叠穿插。有了生活感受之后，通常是画出若干小构图，贴于墙上，充分考虑大小，多少、轻重、疏密、虚实、隐显、偃仰、层次等关系，反复推敲，做到增之不得，减之不能，方才定稿。潘洁兹先生称赞其作品的构图。“一枝一叶不可移易，画成之后无懈可击，即使作尺幅小品，亦如狮子搏兔拼用全力”。

      喻继高的工笔花鸟画在色彩运用上有其独到之处。他着淡色时轻施薄染，有时一遍即可。如《瑞鹤迎春》中仙鹤羽毛，仅在仿古纸上用白粉先染后丝一次而成，画得虚虚实实，轻轻松松，把丹顶鹤的结构与羽毛的质感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在敷朱砂、石绿等重色时，他常常施以底色，然后层层分染，染得均匀工细，浑厚滋润。喻继高在画面色调的追求上倾向于清淡典雅，如《琼花交凤》《双喜鸣春》《玉兰黄鹂》《香清溢远》《莲塘清趣》等作品，以明净柔和之色，表现出格调高雅、清新空灵的艺术效果，雅而不薄，清而隽永。像《红棉吐艳》那样的作品，是在米黄色的纸上画寿带鸟，枝用赭石淡墨皴擦，主体木棉花用朱砂画成，在视觉上极为突出，形成一个暖色调，做到艳而不俗。

      喻继高先生讲：“我不是春蚕，但愿意吐尽缕缕情丝，献给我毕生热爱的工笔花鸟画事业。”在画坛普遍浮躁的当今社会，像喻继高先生这样固守着传统花鸟画品格，而又能反映时代风貌的画家，并不多见。他的默默耕耘，他的追求精神，他的艺术成就，将为中国画在当代的发展提供许多值得研究和借鉴的经验，为后来者学习和继承中国画树立信心。

 

摘自《国画家》，本文为《中国画二十家·喻继高》序言